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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戮第39章 安身立命处

前面就是上京了赵炎勒马指向不远。

袁阳的目光早被眼前延绵不绝的巍峨城墙吸引。

上京城墙在晨雾中显形时最先撞入眼帘的是朱雀门三重歇山式城楼。

包砖城墙足有十丈高女墙垛口间晨光流转每隔三十步便凸出一座马面敌台。

朱雀门瓮城采用“三进三出”结构主城门与左右闸楼形成夹角射击区城墙内部设有藏兵洞与运兵道。

护城河引入活水冬季可在水面撒盐防止结冰。

护城河吊桥还未放下已有胡商牵着白驼在瓮城外等候驼铃搅碎了水面漂浮的茱萸叶。

当第一缕阳光爬上玄武街的鎏金鸱吻整座都城便如被抽开阀门的蓄水池般沸腾起来。

南北御道宽可并行十二驾马车青石板上深嵌着百年车辙此刻已被各色履靴填满。

外藩商人缀满珊瑚珠的翘头履踏过西域地毯铺子的门槛岭南脚夫草鞋上的露水在青石板上洇出深痕太学生云头锦履匆匆掠过酒肆垂下的青旗。

东市彩帛行的蜀锦刚刚卸下漕船西市胡姬酒肆的羯鼓已震得檐角铜铃乱颤。

南城药市飘来捣药声与艾草焦香北城官衙朱门前的铜匦却已塞满诉状。

最热闹当属白虎门内的瓦市说书人醒木拍下时整条街的饴糖担子、影戏棚子都跟着颤动。

异族邸二楼临窗坐着个戴帷帽的胡商正用琉璃杯盛着葡萄酒看楼下相扑汉子将对手摔进晒柿饼的竹匾里。

暮色爬上永定河码头时青龙门外漕船桅杆已连成一片移动的森林。

脚夫扛着暹罗稻米的麻包穿行在酒旗与灯笼之间不知哪个波斯邸后厨打翻了胡麻油香气顺着晚风漫过整条蕃坊街。

更夫走过缀满铜钉的城门时望见城内万千灯火次第亮起恰似银河倾泻在棋盘般的里坊之间。

一眼望不穿的盛世繁华。

可少年的眼底却注意到繁华背后。

朱雀大街的喧嚣声浪扑面而来。

金漆牌楼下胡商牵着骆驼缓缓而行驼铃叮当货箱里溢出的香料染得半条街都是胡椒与檀木的辛辣。

绸缎庄门前一匹匹流云锦在日光下泛着流水般的光泽却被巡城司的铁骑踏过溅上污泥。

“糖酥酪——新蒸的糖酥酪——” 小贩的吆喝声被马蹄声碾碎。

袁阳勒马避让见一队金甲卫押着囚车驶过笼中犯人脖颈拴着铁链腕骨处赫然烙着“契骨”二字。

车轮轧过青石板缝隙碾碎几颗散落的糖球黏稠的糖浆裹着蚂蚁在日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

“京城最热闹的早市卯时开市辰时收尸。

” 二人打马穿过城门后面三百炎鹰卫紧随其后。

赵炎蟒袍玉带金冠下的眉眼凌厉如刀“东市口每日能斩十七颗人头血渗进石板缝里来年开春便长出红芍药。

” 袁阳沉默地望着街角—— 几个乞丐正争抢半块馊饼其中一人缺了右臂伤口处缠着御林营制式的绷带。

行至东交民巷赵炎忽地扬鞭指向一处青砖院落。

朱漆大门斑驳剥落檐角铜铃锈成了青绿色风过时却仍能发出清越声响。

“这宅子三进三出前厅可开医馆后院有口甜水井。

” 她甩过一卷地契“每月初七城南药市会有人送药材。

” 袁阳展开泛黄的房契眉头骤紧——房主落款竟是空白的朱砂印。

“放心不是皇恩赏赐。

”赵炎冷笑“前主人是户部粮曹上月吃了砒霜米糕全家十七口死得整整齐齐。

” 她忽然俯身逼近蟒袍上的金线蟠龙几乎贴上袁阳鼻尖:“开医馆可比挥锤子难要治活人更要治‘死人’。

” 推开吱呀作响的宅门前院荒草间伏着半截石碑。

袁阳以锤柄拨开藤蔓露出“悬壶济世”四个魏碑大字石面裂痕处渗着暗红——竟是干涸的血迹。

“二十年前这儿是京城第一圣手陈太医的宅子。

” 赵炎靴尖踢开一块碎瓦“景王谋逆案发那夜陈太医被贬沧州全部家眷被填了后院那口枯井。

” 袁阳心头狂震陈太医?陈师… 话音未落后院突然传来瓦片碎裂声。

袁阳闪身掠去却见井边蜷着个蓬头乞丐正哆嗦着啃食井沿青苔。

那人听见脚步声抬头浑浊的眼球突然暴凸—— “鬼...景王府的鬼!” 乞丐尖叫着翻墙逃走破衣烂衫刮在墙头铁蒺藜上留下半幅染血的袖角。

赵炎拾起碎布指尖摩挲着布料暗纹:“上等苏绣袖口金线是内务府的工法。

” 正厅梁柱上悬着块残破匾额“济世堂”三字被刀痕劈得支离破碎。

袁阳掀开蒙尘的药柜七十二个抽屉里竟整整齐齐码着药包。

“当归三钱配血竭一两。

” 赵炎拈起药渣嗅了嗅“治刀伤的好方子可惜——” 她突然将药包掷向梁间黑影惊飞竟是只通体黝黑的乌鸦。

暮色渐沉时炎鹰卫的铁蹄声再次响起。

赵炎翻身上马蟒袍在晚风中猎猎如旗: “后院槐树下埋着三百两黄金西厢房暗格里有药材账目”她忽然甩过一枚玉牌正中袁阳怀中“凭这个可入宫。

” 袁阳凝视玉牌上的螭纹——与赵炎腰间那枚恰好能合成完整的蟠龙。

“为何帮我?” “你就当我闲着无聊吧。

” 赵炎策马踏碎满地残阳“记住在京城——” 马蹄声远余音散在风里: “杀人的刀要藏在救人的药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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