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末明州市舶司衙门前已是人头攒动。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夜之间赵家要当众给苏家难堪、市舶司要开箱验看苏家被扣货物的风声早已在明州商界传得沸沸扬扬。
商人嗅觉最敏皆知此事关乎苏家存亡更可能影响未来明州商界格局岂能不来亲眼目睹? 赵元丰早早便到了一身簇新锦袍与几位交好的商户谈笑风生志得意满之色溢于言表。
他身旁站着面色略显不虞的赵判官两人偶尔低语目光不时扫向通往市舶司库区的那道大门。
围观的人群里各色目光交织:有幸灾乐祸者有兔死狐悲者更多则是纯粹看热闹的闲汉与一些小商贩。
“苏家这次怕是悬了……” “啧啧当众开箱这脸可丢大了!” “赵员外好手段啊这是要赶尽杀绝?” “听说昨夜库区还闹了贼?” 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涌动。
巳时将至赵元丰见苏家迟迟无人到来脸上得意更甚扬声对赵判官道:“判官大人时辰快到了看来苏家是做贼心虚不敢来了吧?我看这查验……” “赵员外此言差矣!”一个清朗的声音陡然响起压过了现场的嘈杂。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
慕容文远(苏文远)一身天青色直裰步履沉稳从容不迫地走来。
他身后跟着数人:须发皆白、面容清癯、手持藤杖的致仕翰林林老先生;几位在明州颇有声望、产业不下于赵家的豪商巨贾;还有两名背着纸笔、眼神精明的小报文人。
这阵容让赵元丰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赵判官的眼皮也猛地跳了几下。
他们没想到苏家不仅来了还搬来了如此多的“见证人”! 文远走到近前先向赵判官规规矩矩行了一礼:“大人苏家承运货物一向奉公守法今蒙大人垂询查验苏家上下倍感荣幸岂有不来之理?只是家中打理俗务来得稍迟还请大人海涵。
”语气谦恭话却绵里藏针点出是“垂询查验”而非“问罪”并将迟到轻描淡写带过。
不等赵判官回应文远又转向林老先生等人深深一揖:“有劳林老前辈、各位世伯叔、朋友拨冗前来做个见证。
若我苏家货物确有差池甘受国法行规处置;若并无不妥也好还我苏家一个清白彰显市舶司公正严明。
” 林老先生捻须颔首声音不大却自带威严:“商贸之事关乎国计民生亦关乎诚信根本。
老夫虽已致仕但既蒙明月丫头所请便来瞧瞧热闹看看这明州港的规矩到底是如何执行的。
”这话既是表明立场也是给赵判官施加无形压力。
另外几位豪商也纷纷拱手:“苏贤侄客气了我等也是关心则乱来看看来看看。
”他们目光扫过赵元丰意味不明。
苏家若倒赵家独大对他们绝非好事。
那两位小报文人更是兴奋地交换眼神奋笔疾书已然在打腹稿。
赵元丰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原本计划的“公审大会”瞬间变成了一个多方势力监督下的“公开听证”这让他浑身不自在。
赵判官也暗暗叫苦事情闹得这么大众目睽睽之下许多手段便不好施展了。
“既…既然人都到了那便开始查验吧!”赵判官咳嗽一声强行维持着官威“来人啊将苏家丙字区货垛的箱子搬十箱出来当众开验!” “大人且慢。
”文远再次开口。
“苏文远你又待如何?”赵元丰不耐烦地喝道。
文远不慌不忙从袖中取出一份文书:“大人这是此次被扣货物的详细货单、市舶司初验签押以及纳税凭证。
为示公正可否请大人当众宣读此次查验的具体章程?例如查验几箱?以何标准查验?若查验无误又当如何?也好让我等心服口服让各位见证人明了。
” 这一下将了赵判官一军。
他原本只想含糊其辞抓个由头找茬如今被逼到台前不得不给出明确说法。
他支吾了一下才道:“自然…自然是随机抽取查验若无疑点自然放行!” “如此甚好。
”文远微笑侧身让开“哦对了这位是我苏家丝绸坊的大掌案刘师傅对苏家绢帛了如指掌。
为免衙役兄弟们不熟悉货品有所疏漏可否允他在旁协助讲解一二?”他指了指身后一位神情肃穆、目光如电的老者。
赵判官看着刘师傅那副专业的样子以及周围一群虎视眈眈的见证人骑虎难下只得硬着头皮道:“准…准了!” 查验开始了。
沉重的木箱被衙役一一抬出撬开封条。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于此。
赵元丰紧盯着箱子眼神闪烁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赵判官也略显紧张。
刘师傅则带着两个徒弟如同护崽的母鸡紧紧跟在开箱的衙役身边眼睛一眨不眨。
“这一箱是顶级苏纺白绢共十匹请大人过目。
”刘师傅声音洪亮拿起一匹绢当众抖开。
绢帛如流水般泻下洁白无瑕在阳光下泛着柔和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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