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老贼第26章 弃子
正始七年春的洛阳宫阙飞檐上未干的雨珠在午后的惨白日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端门外青石板铺就的御道上积水映出匆匆散去的百官身影。
司马昭官袍微湿立在自家那辆黑漆平顶马车前正要登车一个带着三分酒意、七分张扬的声音便从身后追了上来。
“子尚兄留步!” 司马昭转身只见散骑侍郎李胜被何晏、邓飏几人簇拥着走来。
李胜新除荥阳太守一张白面皮因兴奋与酒力泛着红光宽大的袍袖随着手势翻飞。
“子尚兄可听闻?”李胜嗓音洪亮刻意让周遭散朝的官员都能听见“倭国女王卑弥呼遣使渡海而来陈说其国中动乱卑弥弓呼自立恳请天朝发兵助其平叛!大将军已当廷允诺不日便将调拨舟师扬威海外!这才是我大魏上国该有的气度啊!”他话锋一转目光似笑非笑地钉在司马昭脸上“听闻尊公太傅当年平定辽东时也曾有意跨海征讨不臣?可惜……如今年事已高只能安坐府中颐养天年了。
倒是清闲呵呵清闲得很哪。
” 几声附和的笑响起像针一样刺入司马昭的耳膜。
他感到袖中的手瞬间攥紧指甲狠狠抵住掌心一丝钝痛传来勉强压住了胸腔里翻涌的血气。
脸上却适时堆起谦逊甚至略带惶恐的笑意拱手道:“公昭(李胜字)兄说的是。
大将军神武怀柔远人非我等所能企及。
家父确是年老体衰不堪驱驰能得享清静已是陛下与大将军天恩浩荡。
”他微微躬身姿态放得极低。
李胜满意地捋了捋修剪整齐的短须又与左右谈笑几句方才志得意满地离去。
马车驶离端门车轮碾过积水发出单调的辘辘声。
车厢内司马昭脸上的笑容瞬间冰消雪融变得铁青。
他猛地抬手将头顶那顶象征散骑常侍身份的银珰右貂进贤冠扯下狠狠掼在铺着软茵的车厢底板上。
冠冕弹跳了一下撞在车壁发出沉闷一响。
“跨海征倭……劳民伤财只为粉饰他曹昭伯的权威!”他牙关紧咬声音从齿缝间挤出“并州匈奴左部帅刘豹屡屡寇掠太原、河东边民苦不堪言他视而不见!并州急报此刻怕还压在大将军府案头积灰!真乃……国之蠢贼!” 马车在太尉府邸侧门停下时他的脸色已恢复平静只是眼底深处沉淀着一片化不开的阴郁。
他弯腰拾起冠冕仔细拂去并不存在的灰尘端正地戴回头上这才掀帘下车步履沉稳地走入府中。
穿过几重院落回到自己与王元姬居住的“静兰苑”挥退迎上来的侍女他径直走入内室。
王元姬正坐在窗下绣架前对着光绷紧一幅未完成的寒梅图闻声抬头见他神色不对便放下银针轻声问道:“夫君今日散朝甚晚可是朝中有事?” 司马昭脱下朝服换上家常的深青色直裾走到妻身旁坐下将李胜之言略略转述末了重重一掌拍在案几上震得茶盏叮当乱响:“竖子欺人太甚!” 王元姬默默将一盏温热的茶推到他手边。
司马昭却没有喝目光投向窗外渐沉的暮色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元姬我心中……实在不安。
” 他顿了顿仿佛需要积蓄勇气:“阿兄(司马师)他……近来行踪愈发诡秘。
前日我偶然听闻他麾下那个叫陈幕的部属在西市与人争执言语间透出的狠戾之气绝非善类。
阿兄他……竟在私下阴蓄此等亡命之徒!一旦事泄便是泼天大祸灭顶之灾!我司马家累世清誉诗礼传家难道真要行此阴私险恶之道将阖族性命悬于刀尖之上吗?” 他又想起昨日在花园偶遇嫂嫂夏侯徽她独自坐在水榭边望着池中残荷出神眼角犹有未拭净的泪痕。
那般凄楚模样与记忆中那个明艳照人的夏侯家贵女判若两人。
“还有夏侯嫂嫂……她与阿兄……母族夏侯氏与夫家如今势同水火她身处其间何其煎熬!权力之争竟要碾碎骨肉亲情至此吗?” 最后他想到了母亲张春华。
今日清晨母亲又亲手熬了参汤让他送去父亲书房。
却在廊下被柏灵筠拦住那女子言语温婉态度却坚决只说太傅与蒋济大人商议要事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
他端着那盅渐渐失温的汤看着母亲眼中瞬间黯淡下去的光心中如同堵了一块寒冰。
“父亲他……如今眼中可还有母亲这数十年结发之情?” 他猛地抓住王元姬的手那手冰凉。
“元姬我常夜半惊醒汗透重衣。
思及前朝霍光何其显赫身后家族夷灭;再看本朝……若他日……他日事有不成或即便成了后世史笔如铁我司马氏岂非与王莽、董卓之流并列?‘叛臣’二字如千钧重担我怕……我怕担不起更怕子孙后代永世不得翻身!” 室内烛火跳跃映得他脸上阴影明灭不定。
王元姬反手握住他冰凉的手指静静聆听着直到他语声渐歇只剩粗重的喘息。
她沉默片刻方柔声道:“夫君所虑皆是正道妾身明白。
”她提起案上温着的执壶为他重新斟满茶水“然妾闻江东陆逊忠勤王事辅佐太子可谓竭智尽忠。
然去岁吴国‘二宫之争’他屡次上疏触怒吴主忧愤而亡。
其子陆抗如今在吴国亦是如履薄冰战战兢兢。
乱世之中忠贞二字有时反倒成了催命之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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