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塑南明郑森的天下第19章 江阴结义
江阴城的暮色沉沉压在冶铁坊的青瓦上。
陈明遇的铁锤悬在半空。
火星溅在郑森的湖蓝道袍下摆烫出几个细碎的洞眼。
他盯着郑森粗布短打裹着的肩膀微微起伏。
方才被说中症结的惊讶正一点点被警惕取代。
“郑公子是说你能弄到铁料?”他的浙地口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三个月前江阴知县拿着马士英的手谕来征铁。
说要送去江北军器局造火炮结果半路上就被黄得功的部下劫了去。
最后只给作坊发了张“协饷有功”的空文。
如今炉子里的铁料还是他典了妻子嫁妆才换来的。
郑森弯腰拾起那枚铁屑指尖碾成粉末。
他知道陈明遇是谁——这位浙江籍的江阴典史在正史里会和阎应元、冯厚敦并称“江阴三公”。
率十万百姓死守孤城八十一天城破后举家自焚。
此刻他掌中的铁锤两年后将敲响抗清的最后一声钟。
“下月泉州来的船会带三百石暹罗生铁。
” 郑森的声音平稳像在说一件寻常的海贸生意。
“按市价加两成给你先货后款。
但有一条得用团钢法锻打。
”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墙角那堆锈迹斑斑的农具。
“织机的齿轮要五十套犁头两百张剩下的……打些船用的铁锚。
” 李颙在一旁听得心惊。
三百石生铁在江南能换三十亩良田郑森竟眼睛不眨就许了出去。
他刚想插话却见陈明遇突然放下铁锤。
铁砧上的火星落了他满襟他浑然不觉:“公子可知私自打造铁器卖给商船按《大明律》是要充军的?” “《大明律》里还说官员不得拖欠商户货款。
” 郑森笑了笑从袖中取出张票号。
“这是五千两的见票即付算定金。
至于律法……” 他望向巷口那艘“江南水师”的漕船。
兵卒正将发霉的丝绸往酒馆里搬。
“当今天子的龙袍怕是都掺着霉斑。
” 这话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陈明遇喉头滚动。
他上月去县衙催讨铁料欠款知县正搂着戏子唱《桃花扇》。
说“军务事小风雅事大”。
那戏文里的李香君血溅桃花扇可比他这冶铁匠的冤屈体面多了。
“郑公子要这些铁器做什么?” 陈明遇的手指绞着汗巾粗粝的布纹磨得掌心发疼。
他看得出这泉州公子不简单。
那双眼看透了江南的溃烂却没染上半分士绅的虚伪。
“织机纺布犁头耕田铁锚护船。
” 郑森掰着手指像在算一笔再明白不过的账。
“布能换硫磺粮能养乡勇船能运兵甲。
陈先生觉得这些东西比起给江北四镇造火炮哪个更实在?” 院门外传来孩童的哭闹声是隔壁豆腐坊的娃子饿了。
“实不相瞒去年冬天我组织乡勇护城连像样的刀枪都凑不齐只能拿农具当武器。
” 陈明遇扯开衣襟左肋有道月牙形的疤。
“这是被流寇的锈刀划的若有好铁何至于让弟兄们白白送命。
” 郑森的指尖在那道疤痕上虚虚一触像触碰历史的体温。
他知道这道疤会在两年后变成致命伤——城破那日陈明遇身中数箭最后点燃了火药库。
此刻这具尚在喘息的躯体里藏着比钢铁更硬的骨头。
“我四叔郑鸿逵如今掌镇江防务。
” 郑森忽然提了句声音压得很低。
“江阴属镇江府管辖他若要调些‘军械’去加固城防合情合理。
” 陈明遇猛地抬头铁匠铺的火光在他眼里跳动。
郑鸿逵的名字他听过那位郑家将领在钱塘江大败过倭寇是弘光朝少有的能打仗的武将。
若有镇江水师撑腰江阴知县再不敢随意克扣铁料更别说把乡勇当炮灰使唤了。
“公子是想……” 他的喉结又动了动这个泉州来的年轻人不仅要做生意是想借着铁器把江阴的筋骨重新锻打一遍。
“我想请陈先生还有阎先生、冯先生到郑氏水师任事。
” 郑森直视着他湖蓝道袍在暮色里泛着冷光。
“不必去南京听阮大铖的戏也不必看知县的脸色。
你们造的铁器护的是自己的乡邻;领的饷银是商船走海换来的实银不是空头欠据。
” 他特意加重了“阎先生”三个字。
阎应元现任江阴典史据说曾单骑冲阵斩过海盗头目却因不善逢迎被知县排挤。
还有冯厚敦那位江阴教谕虽只是个八品文官却能让书院的生员们拿起锄头护文庙。
这三个人正史里会用血肉写就“江阴八十一日”而现在他们还只是被乱世灰尘掩埋的金子。
陈明遇的铁锤“当啷”落地震得铁砧上的铁屑簌簌发抖。
他想起去年和阎应元在城隍庙喝酒阎应元说“若有千斤好铁能守江阴三年”当时只当是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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